7年前的巴林,亞洲青年擊劍錦標賽的賽場上,劍尖在賽場的燈光下畫出一道漂亮的弧線,在空中刺穿了寧靜,爆起如雷的歡呼聲。
郁文站上頒獎台,榮譽的銅牌掛在脖子上,閃耀輝煌。
珍藏獎牌的木箱蓋子被推開,咿呀咿呀發出尖銳的聲響。
哐啷啷,郁文拿起成串、閃亮的獎牌,細數這16年來的點滴回憶,那面亞青賽銅牌也在其中。
另一面生鏽的獎牌在角落,顯得刺眼,已無法折射輝煌的光,那是7年前拿下世界級賽事銅牌後,馬上被宣告運動生涯報銷的痕跡。
恍恍惚惚,一下是巴黎賽場絢爛的燈光、一下是病房裡黑夜無垠的黑,閃爍的回憶交錯。
背負肩上的運動員身份,是光輝也是黑洞,還要繼續擊劍嗎?
此時印有兩名小朋友擊劍的獎牌映入眼簾,那是一切的起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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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小時,郁文因緣際會參加了擊劍社團,沒想到一次參加擊劍全國比賽,社團性質的隊伍竟拿了冠軍。
教練趁機在學校創立該校第一支擊劍校隊,郁文也越來越享受每場比賽,輸贏一線的刺激著她好勝的個性,征服每個賽場的成就感讓擊劍成為生活的全部。
擊劍變成可以認真考慮看待的選項。
升上國中,學校課業開始攸關升學考試,郁文和父母約定,維持成績在前段,才能繼續擊劍。
努力平衡著讀書與擊劍,比賽則越打越上手,勢如破竹的氣勢,如同每場比賽裡向前衝刺的劍,穿刺空氣、向前奔去、這條擊劍夢真的就這樣被郁文刺出一條路。
郁文的積分排名打到全國第二。
面對八取四的國手選拔賽勢在必行,國手資格就要握進手裡。
沒想到的是,全國第二名的實力,卻意外落敗,成為郁文擊劍生涯的第一次挫敗。
但挫折似乎不是表現出色的運動選手止步的理由,郁文馬上站起來,繼續更努力地練習。
大概就是這樣的特質,那些閃閃發光的選手們,才如此特別。
隔年,郁文成功走上國手之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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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林,踏上國際比賽的第一站,光交通費就要8萬、加上世界級比賽的合格裝備,這場夢,成本就要自費10幾萬。
「你專心練習,錢的事情交給我們解決。」教練扛著所有壓力,只為讓郁文專心練習。
明明是替國家出賽,卻是靠地方力量,傾盡全力才能支撐,郁文才得以順利到高雄國家體育中心與其他國手集訓。
這場運動夢,從單純的熱血,慢慢遇見更多現實的挑戰。
除了費用,同時遇上高中升學考,和那些傾盡全力以運動為職業的選手,郁文總是必須兼顧運動和課業。
後來她考上第一志願、國際賽落敗。
雖然落敗,但和其他國家差距沒有很大,再下一年,憑藉著更完整的事前規劃和練習,郁文拿下亞青賽銅牌。
那一刻,視線裡盡是站上頒獎台時看見的耀眼的光,這就是世界級的舞台,如此寬廣,還要繼續拼下去!
夢想已經沸騰,就算讀的是升學學校,必須白天讀書考試、晚上練劍、半夜寫作業,但再拼下去,一定會有更好的成績。
現在是巔峰,但還有下一個山頭!
亞青賽、接下來還有世大運,或許、或許,更多更大的國際賽場、奧運?
夢想隨著膝蓋半月板破裂的聲音嘎然而止。
「你的運動員生涯結束了。」醫生宣告,怎能如此殘忍?
郁文撐著拐杖,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,金光閃閃的證明都在木箱裡逐漸黯淡,汗水變成淚水,滴在獎牌上。
才剛站上這一路以來的巔峰,才要往下一個山頭邁進,卻跌落在黑洞。
當時郁文的三位來自排球和籃球校隊的好友見狀,硬是將手伸進黑洞裡,死命也都要把郁文拉出來。
陪著她復健、郁文走不動時,耳際一定傳來「你很棒」的鼓勵聲。
可以走動後,她們替郁文報名運動會接力賽,只希望她重回運動賽場,郁文當時跑80公尺,好友們就分別替她完成最後的20公尺。
終點線上,替郁文的歡呼聲充斥操場,但還不夠,雖然已能正常活動和生活,但仍無法割捨自己曾付出所有的擊劍。
「我們陪你去打全中運擊劍比賽!」排球、籃球校隊,居然要陪自己去打擊劍比賽,那是超越友誼、超越比賽的一場比賽。
那一刻,擊劍在郁文的生命裡,有了爭取冠軍之外,更重要的生命意義。
那一年,新竹女中史無前例地在全中運擊劍比賽拿了獎牌。
夏日濕黏的氣候,一點微風都能帶來一抹平靜,在練劍的學校裡,郁文看著木箱裡的獎牌,這條擊劍路,如此精彩。
替新竹女中拿牌,已是5年前,珍藏獎牌的木箱在受傷那年,打開來而落淚後,就塵封了,也沒有更多獎牌放進去,這不是寫好的勵志電影劇本,而是真實的運動員人生,開刀使得郁文無法回到顛峰狀態。
擊劍這幾年,變成情緒的黑洞,但今天,郁文重新回到保有初衷的練習場、重新打開木箱面對過去。
多年了,教練一如往常、隊友還是一樣,對郁文說來練劍啊,汗水在面罩拿下後揮灑,笑容還是可以綻放。
離開練習場,郁文第一次打開被塵封6年的木箱,這些回憶如此飽滿。
重新感受純粹的,享受擊劍的快樂。
「我的人生,要有下一個方向了,我不會離開擊劍,但已不再是選手。」
大學畢業,面對人生和職涯,郁文說出這個決定。
照片裡的郁文正要戴下面罩,堅毅的眼神盯著鏡頭,身上的劍服有層披上國家隊戰袍的徽章,這張照片緩緩地,被放入木箱中。
選手樣貌的郁文,也要隨著獎牌們,一起放進木箱深處了,蓋上木箱,與選手身份告別。
背起劍袋、收拾好木箱,綁起頭髮換上洋裝。
但她的眼神依舊是運動員的眼神,就算是下一個方向,郁文還是那把她曾握在手裡的劍,破風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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